也门

别亦难30


赵正和沈悦兮出了宫,半路下了马车,在街市里慢慢走着。

离宫离得匆忙,七王爷压根忘记对赵和想要去王府小住一段的承诺。

“皇宫虽好,但太冰冷了,还是喜欢皇宫外川流不息的人间景象。”沈悦兮看着街市里人来人往的陌生脸孔,感慨了句。

我也是如此。赵正看着沈悦兮会心一笑。

寒凉的空气里,他们的相视一笑,有着脉脉温情的味道。

逃难的时候,沈悦兮的内心是一片荒芜的,她没有了亲人,没有了爱人,一个人空荡荡地飘落在世间,常常觉得自己在下一刻就要倒下了,可是现在,莫名的,她觉得自己有了屏障,可以帮她抵挡着世间的寒风苦雨。

那个屏障便是赵正,这个男人,她本来并未对他有多少期许,当初只不过想找个屋檐活下去,未料到,赵正却给了她整个一片带着暖阳的天空。

“有句话我一直想对您说。”

“什么?”赵正扭头看着沈悦兮。

沈悦兮迎上赵正的目光,“谢谢您,七爷。”

原来是这句话。

赵正笑了,“你这声谢谢我收着,既然收了你的谢谢,往后你的一切我都有责任担着了。”

沈悦兮也笑了,“可是我真的不喜欢成为别人的负担。”

“不是负担,我从前活得虚无,现在有了方向,你是我的方向。”赵正说。

如此郑重的回答,让沈悦兮不知该如何回答了,她只好什么都不说,笑笑。

待回到王府,安意如和合喜在门口迎候。

这种迎候让安意如很不爽,明明她迎候的是赵七爷,可是沈悦兮和赵七爷一道儿回来,似乎她迎候的也是沈悦兮。

可是沈悦兮是个什么东西,也配让她这个七王妃迎候。

所以,安意如暗暗咬着牙,跟赵正请过安之后便转身回到了如意苑,未曾跟赵正多说一句话。

自从她恨了赵正,她觉得心里舒坦多了。现在,就等着沈悦兮有一天死去。

蔚实究竟会如何杀死沈悦兮呢?想到这里,安意如就忍不住有些好奇,还有些雀跃,总之,猜测沈悦兮的死法,是能让她觉得开心的事。

日子总算有了点盼头。

而合喜盼着的,是下一次听戏的日子。

回到府里的赵正,去看了倾儿。

倾儿长得越来越水灵了,因为赵正平素冷淡,也不大陪着倾儿玩耍,所以她每次见到赵正,都只是睁着大眼睛看着赵正,不怎么和他亲近。

赵正抱了抱倾儿,她长高了点,也比从前重了点,在抱起倾儿的那一刻,赵正心里涌上一丝丝父爱,却又觉得有些不可思议,这个孩子是他的骨血,可是他好像都没怎么在意过,她就长这么大了。

合喜在一旁看着,没有说话,明明是一家子最温馨的时刻,四周流淌的却都是生硬疏离的气息。

赵正短暂逗留了会儿,嘱咐奶娘好生照看倾儿,便离开了。

倾儿依旧很安静,在她小小的天地里,奶娘是跟她最亲的,其次是合喜,至于自己的爹爹,反倒是可有可无的人了。

赵正回到自己的腾冲院,一直坐在自己的书房里,直到傍晚将临。

晚膳,是跟安意如合喜一道儿用的。

沈悦兮没有来。她的身份很微妙,既不是赵正的妻也不是赵正的妾,所以她不喜欢这种场合,与安意如和合喜碰面这种事,能避免则避免。

“知翠,坐下来一道儿吃吧。”千福院里,沈悦兮对知翠说道。

知翠吓的连连摆手,“这如何使得,规矩不能坏。”

沈悦兮便不再为难知翠,独自默默用膳。她其实不喜欢独自用膳,从前在边疆一家人都在的时候,她一直是和爹爹哥哥一道儿用膳的,一家子热热闹闹的,饭菜也特别的香。

但是王府里的规矩她是知道的,尊卑有序,规矩是最重要的,谁也不能坏了规矩。

“这几日,王妃和侧妃都做什么了。”沉默了会儿,沈悦兮忽然问道。

“您和七王爷入宫那晚,王妃跟喜夫人一道儿出去听戏了,这两日一直待在府里,跟往日无甚不同。”知翠想了想,说道。

听戏。沈悦兮的脑子里浮现出合喜听戏时痴迷的样子。

这个女人,真是危险啊。沈悦兮在心里想。

翌日,赵正带着小路子出府了。

这一次,没有带沈悦兮一道儿去。

沈悦兮知道,赵正九成是去调查陈灵秀的事了。四方街的何家,不知会有什么底细。沈悦兮一边跟知翠学刺绣,一边在心里暗暗猜测着。

心思一分岔,绣花针便在沈悦兮的手指肚上狠狠刺了一下。

沈悦兮闷叫了一声,而后将手指肚放在口中,吸吮着流出来的血。

知翠在一旁急忙问道:“溪小姐,要不要包扎一下?”

“不用。”沈悦兮满不在乎地继续刺绣。

她之所以开始学刺绣,是因为想真的亲手刺绣一个丝帕送给赵正。在宫里用来骗浣衣局管事妈妈的那个丝帕,是知翠绣的。

“知翠,你学了多久的刺绣?”沈悦兮问道。知翠的绣工是极好的。

“打小就学的,我娘的绣工好,常常帮人刺绣赚些家用,她教我学刺绣,说将来也好有个手艺傍身。”知翠回道。

沈悦兮微微点了下头,没有再说什么。心里却暗想,那自己还真该好生学学刺绣了,往后若是走投无路了,还可以做个刺绣女工。

她从前是不会有这种悲观念头的,但自从沈家被灭门,不管什么事,她都会做最绝望的打算。

专心刺绣,一上午转眼便过去大半。沈悦兮一直低着头,终是有些累了,便起身,去外面透透气。

临近晌午时分,阳光暖洋洋的,王府里一切安和。

走到湖心亭那里,远远便听到一阵孩童的笑声,是倾儿,奶娘正带着她在外面玩耍。

沈悦兮入府有阵子了,却一次也没见过倾儿。这位康平王府唯一的郡主,素日里极少出来,沈悦兮猜想应该是天寒,怕郡主着了凉的缘故吧。

沈悦兮站定,隔着一段距离,看着在木栈道上奔跑的倾儿,那般天真无邪的笑声,她有许久不曾听到了。

自己小时候也是有过这种时光的吧,可是太久远了,已经记不太分明了。

等赵正带着小路子踏入府门,便看到站在院子里的沈悦兮。

“七爷,您回来了。”见到赵正,沈悦兮走上前来,问候一句。

“你怎么在这里?站了多久了?”赵正第一个反应便是怕沈悦兮着了凉。

“刚出来没多会儿。”

“正好,去腾冲院一道儿用午膳吧,我买了尚味斋的烤鸡。”赵正牵了沈悦兮的手,往腾冲院走去。

待午膳都备好,赵正便让下人都退了。

“可打听出眉目了吗?”沈悦兮这才开口问道。

赵正点了点头,而后轻声将自己探知的事告诉了沈悦兮。

“四方街的确有个何家,女儿何春莲本应入宫做宫女,不料入宫前却与人私奔了,何家无人交差,怕被官府怪罪,便从匪人手里买了陈灵秀代替何春莲入宫做了宫女。”

“原来如此,”沈悦兮恍然地点了点头,“左右陈灵秀也不敢说出实情,那我便可放心了。”

“只有死人才能让人放心。”岂料,赵正幽幽地说了句。

沈悦兮的心沉了一下,“七爷您的意思是?”

“之前我只是不知她入宫的底细,怕惹了麻烦,如今知道真相了,便可放心解决了她,也只当是何春莲死了,何家不会自掀底牌。”赵正低声说着,面色如常。

沈悦兮放下筷子,没有了进膳的胃口。然而,她也并未说个不字。

“原本这件事我并不想告诉你,但是又怕你常常为此忧心,不如便告诉了你,也让你彻底安心,陈灵秀这个人从此不存在了。”赵正坦言。

沈悦兮依旧沉默着。

“别想太多了,用膳吧。”赵正对沈悦兮说道。

他至始至终平静,仿佛他此刻和沈悦兮探讨的并不是一个人的死亡问题。

“是我害死的陈灵秀。”沈悦兮叹了口气,她其实并不想是这种结果的。

“她若不死,或许有一天就是你死。”赵正也放下筷子,“所以你不用太自责了。”

沈悦兮依旧无言,她看着赵正平静的脸,才知道这个男人狠得不动声色。

“您从前也杀过人吗?”沈悦兮问。

赵正的嘴角微微动了一下,而后缓缓回道:“杀过。”

“杀人是一种什么感觉?”

“……没什么感觉。”

确实没什么感觉,都是暗杀他的人,他的敌人,他若不将对方杀死,死的便是他。

听到这样的回答,沈悦兮不再说什么。垂着眼,看着面前的饭菜,沉默着。

“午后,我带你去棋社走走?”赵正见沈悦兮情绪低落,便提议道。

“不如带我去云游寺吧,在佛祖面前忏悔一下我的罪孽。”沈悦兮说。

“也好。”赵正没再劝沈悦兮,痛快地答应了。

左右也没胃口了,午膳未完,赵正便带着沈悦兮出了府。

马车穿过京城街道,出了城门,一路往云游寺去。沈悦兮掀开马车帘子,无言地看着外面开阔的景色。

马车后面,不远不近,有人从一出城便跟着他们,直到马车拐往云游寺的岔路口,那人才停住,若有所思地望着马车消失的方向。

慧能未料到赵正会突然到来,并且是带着沈悦兮一道,他迎上前来,与赵正见礼,而后引着赵正意欲往后院禅房去。

“悦兮想来拜佛。”赵正喊住慧能。

哦。慧能微微颔首,带着赵正和沈悦兮又往大殿走去。

大雄宝殿里,一尊佛祖的雕像高耸中间,佛祖双目微闭,嘴角带着捉摸不定的微笑。

沈悦兮仰头看了会儿,而后跪在佛前的蒲团上,双手合十,闭上眼睛。

慧能在一旁看了看赵正,沈悦兮忽然要来拜佛,定是有些缘故的。但是赵正的目光一直在沈悦兮身上,并没有接收到慧能的目光询问。

沈悦兮这一跪,跪了许久,她在心里对佛祖说了一长段的话。

“我连往后的罪过都一并在佛祖面前忏悔了。”沈悦兮起身之后,扭头对赵正和慧能说。

赵正听了这话,只是笑笑。

瑭恩

化缘,谢施主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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