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物简介:安意如,原名张莉,年生于安徽绩溪。年起,出版文学随笔《人生若只如初见》《当时只道是寻常》等多部作品,成为以解读中国古典文学作品而走红的畅销书作家。
安意如的腰受伤了,她纤弱的身体坐在轮椅里,整个人看起来愈加楚楚可怜。
她身穿一件中式小袄,戏称这是她的“工作服”,“因为媒体喜欢这样的安意如。”她坦言,生活中的她其实更喜欢硬朗的英伦风。这次采访地点也是她选的,不是在中式的茶楼,而是与记者一起喝欧式的“下午茶”。
文字中她时常吟风弄月、柔情缱绻,长相打扮也有着南方闺秀的婉约,但一开口,这种基调立刻被打破。“江湖人称安公子,我本人是豪放派!”她说得颇有几分自得,笑起来更是放肆,像一个粗线条、疯疯傻傻的姑娘。
“我的经历其实很简单,没有什么生离死别,大起大落。咱们一起喝喝茶,就当朋友之间的分享会吧。”她对记者说。就在最近,她推出成名作《人生若只如初见》的增订版,“文风不会变,但新增加的稿子里,读者能看出我的成长。”
传说中的“自拍狂魔”
签售会上,安意如同读者合影。
安意如因为早产导致小脑运动神经受损,从小平衡能力就差,没有拐杖走路很容易摔倒。她对记者开玩笑说:“你看我长得还不算丑吧?在套餐里面,我这一款算是伤害最轻的。要是在腿不好和长得不好看之间选择,我还是选择腿不好。”
在采访间隙,她会不时地拿出手机照下自己的脸,并毫不讳言地说,自己就是传说中的“自拍狂魔”:“所谓自恋的人,就是手机的摄像头永远对准自己。”
从上学时代开始,安意如就意识到自己和别的小孩不同。她随时需要很多人的帮助,一旦失去别人的照料就会变得很无助。但这并没有给她留下什么童年阴影,反而让她相信,人与人之间更多的应该是互助合作。说到这儿,她特意指了指坐在一旁的助手,“她和我从小就是朋友,一直对我很好,不是因为我出名了才对我好。”
因为无法像一般小孩那么活动自如,安意如反而能有更多的时间静下心来读书,“可以读《红楼梦》《金瓶梅》,也可以大大方方地读金庸、古龙、梁羽生……”
小时候,父母不放弃一线希望,带着她到处求医治疗,“去了很多大城市,同龄人看不到的世界和风景,我看到了。”因为要选择是否做手术,父母从小教导她要学会自己去表达,和医生沟通,自己做出决定,承受手术后身体必须付出的煎熬和代价。这也让她从小就养成了独立、坚强的性格。
身体行动不便,毕竟是抹不掉的隐患。父母的观念是:将来一定要找一个对她好的对象,德行好,可以照顾她一辈子。但心高气傲的安意如却始终在和这种观念打架:“我要找的另一半,一定是一个和我心性相投的人,而不是一个男保姆。”
她怕拖累家人,中专毕业后,就决心直面社会,“当下不改变,未来也不会改变。我就是这种莫名其妙的破落户性格。”
因为写作获得自由
安意如作品《人生若只如初见》《聊将锦瑟记流年》
安意如常说,22岁到32岁是她真正的青春期,这一时期,她活得相当自信,感觉自己掌控了生活。
她出道时,正是一个网络论坛兴盛的年代,在“金庸客栈”等论坛,安意如的一个个帖子被推至“精华”,她的文笔也很幸运地被出版商看到。图书的写作邀约送至她的面前时,她惊喜得不敢相信。“因为身体状况受到很多局限,你不能像个普通人一样。品貌端庄,起码能当个服务员吧,但现实是连最基本的出卖劳动力的工作都已经把你拒之门外。所以不管怎样,我都要试一试。”
当她第一次拿到1万多块钱稿酬,像是看到了前方的曙光:“不用出门,也不用上班。原来我可以用这种方式养活自己!”
于是她沉下心来真正开始琢磨写作,她想到了从小热爱的古诗词。安意如永远记得,古典诗词第一次深深地触动她的情弦,是唐代元稹的诗作《遣悲怀》三首。“唯将永夜长开眼,报答平生未展眉”,如此情真意切的诗句,激发了她对于诗文作者人格的怀想。她一鼓作气将唐传奇中的张生、杂剧中的张生、京剧里的张生,以及他们的原型人物元稹做了比对阅读,却发现诗文中深情款款之人,现实中只不过是浪荡风流的子弟。但如此一番“神游”下来,却也帮她领悟到古典诗词的某种幽境。
年,在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内,她推出三本解析诗词的作品《人生若只如初见》《当时只道是寻常》《思无邪》,这套“漫漫古典情”系列让她一鸣惊人。安意如解析古典诗词,不一定严谨、专业,也不似学术专著那么艰深、刻板,她以诗词为由头,加之自己细腻丰富的情感体验,品诗词、扒逸闻、谈感悟,营造出一曲曲“古典诗词的浪漫与哀愁”,吸引了无数读者。
谈到那段经历,安意如十分感恩:“写作带给我的不仅是粉丝的欢呼,更是彻底的自由。我从此不再是需要被照顾的那个人,写作让我拥有自由的时间与心灵。”
不再满足于当“说书人”
不知不觉,安意如出现在公众视野已有10年之久。她从《诗经》、先秦两汉的诗歌,写到清朝的纳兰容若、黄仲则,之前她的笔锋一直未敢触及诗歌最繁盛的大唐,直到最近才出了新书《安得盛世真风流》。从22岁到32岁,她用个性化的写作,完成了一轮对中国古典诗词的梳理和致敬。
“要说如今的我,肯定不如10年前的我有名。当时可能沾了年轻的光。”同样写古典诗词,对比今日与10年前,她说:“22岁的时候,发现了一块未开垦的处女地,觉得欢欣雀跃,很多东西可以表达,要赶紧去耕耘。而现在,更需要的是深耕细作。光靠激情是不够用的,越到最后依靠的越是专注,是对这个领域真正的热爱。”
她对古典诗词的品位,也发生了转移。“年轻的时候,喜欢‘金风玉露一相逢,便胜却人间无数’‘但求魂梦与君同’这些缠缠绵绵的东西。现在读陈与义《临江仙》中‘长沟流月去无声’,会沉迷于那种意境。对我来说,讲故事很简单,把中国古代才子佳人、痴男怨女的故事讲一遍,文章就成立了,无非是‘生离死别、爱恨情仇’这8个字。但我不再满足于当一个‘说书人’的角色。”
她希望将古典诗词写出更大的气象,写出自己更深刻的人生体悟。比如她写清代诗人黄仲则的那本《聊将锦瑟记流年》,既品评他短暂而波折的诗意人生,又以他为节点,试图写出诗歌的传承与流变。她既怜惜黄仲则的诗才,又评说了他思想的高度与局限,指出他一生“诗红人不红”的悲剧性缘由就在于“为名利所累”。
她非常清醒,面对外界的一些质疑批评,承认自己的学养不够,“野路子”出身。这些年,当她读了叶嘉莹、张大春、蒋勋等人关于诗词的论著,甚至更远至陈寅恪、顾随、施蛰存的文章,再提笔落字时,多了几分慎重和犹豫。当时是初生牛犊不怕虎,如今对诗词多了几分敬畏之心。
“比如叶嘉莹先生写《小词大雅》,她也可以写随笔性的小文章,但她整个境界是开阔的。我们这代年轻人不能因为自己境界小,就以为诗词本身的境界也很小。”说起自己和那些大家的差距,安意如率真得像个孩子。她说:“看人家一本书,够我琢磨半年,我在他们面前,秒得连渣都不剩。人家有家学、有底蕴、有名师的言传身教,而我只不过是读了唐诗首,宋词首而已。有时候,我真想穿越去民国,悠游学海,给那些大师们当门下走狗。”
但她不会因此而放弃写作,“眼高手低,或是自暴自弃,就永远不能达到技与艺的精进。只有边做边学,才能慢慢靠近自己心中的理想境界。我没有那么大野心,不必上天去当齐天大圣,我就在人间喝喝山泉,啃啃桃子。”
九万里悟道,终归诗酒田园
“很多人把安意如的故事读解为:一个先天带着缺陷的姑娘,因为古典诗词得到了救赎,获得了成功。对此你怎么看?”记者问她,安意如回答说:“我从来不把自己当励志的典型。”
但是说起自己的成绩,安意如语气中也颇有些自得:22岁成名,搞文字工作的人多数清贫,而她却能靠写书买别墅。“别人看我多风光,多有名,都不如我自己爽快来得重要。就算成为一个名女人,但每人都能看到你眼神中的哀怨与不幸,又有什么值得高兴的。我就不希望当贵宾犬,而希望当一条中华田园犬,到处撒野,你管我呢!”
“三千年读史,不外功名利禄;九万里悟道,终归诗酒田园。”安意如说。
看安意如的文字,小情小调,忧愁哀怨,现实当中竟是大开大合的性格。她说,通过写作,把内心中女性纠结的一面排遣出去了,留下的反而是一个干净、洒脱的自己。对于爱情,她也没有什么盲目的向往。因为她深知找到一份心性相投、志趣相当的感情实在是太难了。“既然已经找了那么多年,何必再去将就呢。”
就连古典文学这个精神家园,她也并不沉溺其中:“这样很容易产生代入感,把自己想象成绝代佳人、空谷幽兰,对着白海棠吐几口血的那种。对待古诗词,要欣赏它们的美感,但也要有足够的冷静和智慧去驾驭它们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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